[摘要]周星驰执导的电影《美人鱼》上映122天，最终以3392亿人民币的票房成绩成为华语电影史上的票房冠军。导演周星驰将安徒生童话故事《美人鱼》进行了后现代主义改编，以周星驰擅长的无厘头喜剧作为基本类型框架，其中包含了冒险、奇幻、爱情等类型片元素，将一段人鱼恋的故事讲得笑中带泪。电影《美人鱼》不仅在无厘头喜剧艺术特征上具有研究价值，其表达的深刻的主题思想更值得进一步探讨。
[关键词]电影《美人鱼》；周星驰；无厘头；主题
20世纪90年代，周星驰凭借夸张的表演风格成为无厘头喜剧的代言人，甚至可以说，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代表了巅峰时期的香港喜剧电影。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是一种夸张的喜剧表演，利用后现代主义对经典故事素材进行改编，放大其中的矛盾反差制造幽默元素和喜剧效果，推翻传统、消解经典、标新立异、出其不意成为周氏无厘头喜剧的主要艺术特征。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是一种纯粹的商业化电影，娱乐大众的本质属性使其并不具备深刻的思想内涵，流于表面的浮夸喜剧常常表现了小人物在社会生存的窘迫，爱情通常是周星驰电影不变的主题。转型成为导演的周星驰，在拍摄了一系列票房大卖的电影后，2016年推向春节档期的电影《美人鱼》创造了看似不可能的票房奇迹，上映122天后，合计收入3392亿人民币票房成绩。《美人鱼》的一举登顶“华语电影史票房冠军”，绝非单纯的因为这是一部纯正的周星驰无厘头喜剧，而是这部作品已经逐渐与传统的周星驰无厘头喜剧告别，具有一些更符合观众欣赏口味和更具普适性的主题内涵。换言之，周星驰让这部《美人鱼》兼具了娱乐性和思想性，真正打造了一部能够与好莱坞大片相媲美的中国电影。本文拨开电影《美人鱼》的无厘头喜剧包装，进一步探索电影中蕴含的人性思考与核心思想。
一、生态主义：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母题
周星驰的无厘头喜剧离不开爱情这个电影创作的永恒主题，从《逃学威龙》《喜剧之王》到《大话西游》《少林足球》，爱情始终是其电影的核心内容。电影《美人鱼》同样将爱情作为电影的核心进行创作。但是，从影片开始到结尾，贯穿始终且作为叙事背景的是坚定的生态主义思想，这种生态主义思想的表达伴随着影片爱情主题的表达，成为爱情故事发生、发展的推动力。然而，对于这样一部极度商业化的无厘头喜剧电影，将生态主义思想作为核心的叙事主题和创作背景，看似是周星驰的一次大胆的冒险行为，但仔细分析，却是周星驰对当前社会大环境和文化氛围、舆论氛围的精准把握，也因此，电影《美人鱼》才能雄霸2016年贺岁档，并创下多项票房纪录，一举成为华语电影史上的票房冠军。
从宏观的视角来看，周星驰将严肃的环保问题与感人的爱情故事结合在一起并非独创，也并不矛盾，即严肃的生态主义与轻松的无厘头搞笑并不冲突矛盾。放眼电影艺术的整段历史，尤其在西方电影史当中，喜剧向来是电影人反映社会现实问题、社会阴暗面、政治丑闻等内容的主要媒介，人们将痛苦的情绪、愤怒的情绪，将内心对于社会的不满和政治的理想诉求，化作喜剧电影中疯癫怪诞的表演。这种讽刺社会现实的黑色喜剧是时代变迁与社会发展共同作用的产物，电影在大跨越的不断发展中，人们越来越倾向于其娱乐化本质，借用电影提供的几十分钟娱乐时间放松身心，化解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积累的压力和负面情绪。因此，商业娱乐电影、大众电影成为电影市场中的主力军，观众会为了能够给予自己放松和愉快的喜剧电影走进电影院，而不是沉闷、乏味、严肃的艺术电影。黑色喜剧电影正好兼顾了严肃和娱乐这两种截然相反甚至矛盾的元素，在嬉笑怒骂间表达了深层次的人性思考和社会问题省思。
生态主义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这一母题的理论化产物。在人类社会飞速发展的今天，人们在发展自身、发展社会的时候，对自然需索无度，肆意破坏，如此行为造成的温室效应、环境污染、植被减少等，都将生态问题推到人们的面前，让人们不得不去重视。电影《美人鱼》的开场就将人类破坏环境的野蛮行为透过画面呈现出来，生态危机的资料片和纪录片营造的触目惊心的真实感，成为该片的叙事氛围和叙事背景，触动影片故事发展的核心动力也正是人们对自然环境需索无度的欲望。如果没有填海工程的计划实施，也就不会引发美人鱼家族对人类的反击。如果没有人鱼家族企图刺杀富豪刘轩，也就没有刘轩与美人鱼珊珊之间的爱情故事发生。周星驰将电影《美人鱼》全部的故事矛盾冲突缠绕在生态主义这个主题线上，让所有的无厘头搞笑元素都成为凸显这一深刻的思想意识的工具，看似漫不经心的无厘头搞笑，伴随的是人类为了金钱利益而做出的破坏行为，快乐和悲伤只有一线之隔。
正因如此，生态主义成为电影《美人鱼》最为沉重的创作底色，环境问题和生态问题这样的严肃话题，在故事情节的高潮部分，即人类围剿追杀人鱼家族的情节中展露无遗。也正是生态主义深化了电影《美人鱼》的主旨，让该片不仅仅是一部娱乐大众的商业电影而已。
二、金钱至上：人类被扭曲和放大的欲望
正如周星驰在20世纪90年代创作的众多经典无厘头电影一样，小人物代表的弱势群体是此类电影重点关注的目标群体，小人物面对社会生存方方面面的压力而做出的一系列反抗行为，都在看似无厘头的表演过程中，传递出其中的无奈和心酸。也因此，多数人认为周星驰的早期无厘头喜剧片代表了底层小人物的心声，小人物对生活的努力和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都是周星驰喜剧电影传达的潜在声音。底层小人物无厘头喜剧使周星驰的电影极具大众艺术特征，人们从中能够看到自己的生活剪影，也能够品出小人物挣扎生存的不堪，更能够感受到这样一种玩世不恭、恣意生活的喜剧人生精神。
然而，在电影《美人鱼》中，周星驰的这种底层小人物喜剧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但是仔细观察和分析这部融合了喜剧、爱情、奇幻的商业电影，周星驰习惯表现的弱势群体和小人物，已经转化为另一种视角表现，关注对象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日渐衰弱的自然环境，脆弱的生态环境正是《美人鱼》关注的“弱势群体”。这种概念的偷换和视角的转变，让周星驰执导的这部奇幻爱情喜剧片具有更强的普世价值，这种对环境保护和生态主义的表达更具有一般性，跳脱出了小人物的情绪化叙事，这种视野更宏大、主题更积极正面的电影也就涵盖了更广泛的受众群体，扩大了受众面。
电影《美人鱼》在周星驰一手打造的无厘头喜剧框架中，蕴含的是生态主义的核心主题，但深究内部，是一种隐藏于无厘头搞笑中的人性思考。无所顾忌地破坏环境，为了金钱利益肆意扩张人类生存版图的行为，究其本质正是被金钱物质扭曲的人性，欲望成为破坏一切的致命武器。因此，周星驰借助电影《美人鱼》构建了一个表达的平台，首先就透过影片开头的一系列不堪入目的破坏环境的影像，直接表达出自己想借本片想要表达的思想和内容，从本质上来说，这部电影就是在探讨人性问题。
由邓超扮演的富豪刘轩聪明绝顶、诡计多端，白手起家的生活经历让他信奉“金钱至上”，为了追逐利润的最大化，他不惜铤而走险高价拍下了海湾地皮，想要通过填海造地攫取巨额金钱利益。刘轩代表的是当前社会中的商人形象，他的欲望是受金钱驱动的。由张雨绮饰演的女商人李若兰虽表面上与刘轩是同一类生意人，但二者却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刘轩虽然贪财好色，却心地善良，有着做人、做事的底线，一旦触及自己的道德底线，他就会控制自己的欲望。女商人李若兰是一个对金钱极端追求的女性，她一边与刘轩打着合作的旗帜，私底下却联络了刘轩手下人进行秘密勘探，企图活捉人鱼做实验，研究更有价值的基因问题。二人对金钱的欲望推动了填海造地计划的实施，但真正造成人鱼家族危在旦夕的是李若兰无限放大的欲望，她在金钱利益面前已经失去了基本的道德标准和底线，人性已经被物欲扭曲。李若兰代表的是人类欲望膨胀的极端状态，也是最危险的状态，这种人性扭曲的状态能够导致极端事件的发生，具有毁灭一切的破坏力。
因此，电影《美人鱼》是周星驰对人性的一次反思和审视，人在不断膨胀的欲望面前何去何从，如何能够守住内心的平静，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选择，如何放弃自己的欲望，这些都是影片探讨的问题。在故事高潮部分，林允饰演的美人鱼珊珊被人类的渔枪刺穿尾巴，被人类的跟踪导弹炸出水面，遍体鳞伤，也正是周星驰想要观众直视的部分，指代了人类对自然环境的残忍破坏，直接引发了观众的情感共鸣和内心反思。
三、回归本真：角色形象的内在转变
富豪刘轩是《美人鱼》的核心人物，他既是填海造地计划、对人鱼生存环境破坏的始作俑者，也同样是不顾生命危险拯救濒死的美人鱼珊珊的正义之士。在电影《美人鱼》中，刘轩的身上具有一种矛盾性，他既代表了内心邪恶的一方，也代表了内心善良的一方，是他利用超级声呐将美人鱼家族困在了一艘悬崖边的破船中，也是他身上被渔枪刺穿也要拯救落难的人鱼。在众多的矛盾不断出现和对比的过程中，刘轩表现出了一种普通人类的共性特征，他代表了一般的人类，他的身上闪现的这种矛盾性，也正是人性中的矛盾性。人会为了自己的欲望做坏事，但是在善良的人性作用下，也会逐渐回归正途。因此，刘轩在片中表现出了角色形象的内在转变过程，从邪恶到正义，从阴毒到善良，他表现的完全是一种人性的回归，是一次对本真的回归之旅。
刘轩心中的善良使他和李若兰有着本质区别，李若兰可以做到的极端和狠毒，是刘轩无法做到的部分。因而在美人鱼珊珊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李若兰表现的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而刘轩表现出的则是坐怀不乱的善意。李若兰让保安将珊珊拖出去、赶出去，而刘轩则是心平气和地让珊珊自己离开，他的善良在片中是一点一滴表现出来的，在若干个情节的堆积后，最终使刘轩关掉超级声呐，拯救人鱼家族变得顺理成章。
借助刘轩这一角色形象的善良人性的回归，导演周星驰企图对观众进行一次善意的引导。无论影片的前半部分有再多的无厘头搞笑内容，当观众看到了手无寸铁的美人鱼珊珊跃入海中，被渔枪追逐并刺穿身体，最终被导弹炸出大海，遍体鳞伤地落在岸上，珊珊扭动着残缺不全的鱼尾的惨烈画面不断地刺激着观众最脆弱的神经，不仅会反思人类对环境和其他生物所做出的极端行为的正确性，进一步构建正确的价值观。
刘轩与美人鱼珊珊的爱情是自然而然产生的，跨越了种族的自然情感更显真实。刘轩也因为这种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而忽略了珊珊鱼尾的“怪异”，忘记了恐惧，内心只有温情的涌动。电影《美人鱼》以无厘头喜剧打造了这样一段爱情故事，没有怦然心动的浪漫邂逅，也没有海誓山盟的约定，透过刘轩与美人鱼珊珊之间的爱情，观众能够感受到一种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天然存在的情感联系，这种情感联系能够化解金钱带来的物质欲望，填补内心的空虚，成为人们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爱情、人性，抑或是生态主义，都是影片《美人鱼》在无厘头搞笑中隐藏的主题表达，多重主题的表达也是《美人鱼》成为一部主流商业电影的主要因素，最终使得电影《美人鱼》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的票房奇迹。同时，电影《美人鱼》也代表了周氏无厘头喜剧的转型，表现出周星驰对好莱坞商业电影的创作经验与自身电影创作结合的成果。周星驰终于跳脱出了小人物喜剧的影像表达局限，让这种具有地域文化特征的无厘头喜剧更具普适性，具有更广泛传播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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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甘维（1984—），女，湖南岳阳人，硕士，海南热带海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