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25年出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它极具开创性和思想深度的叙事艺术使其成为20世纪美国文学中的经典，它也因此先后五次被改编成电影，搬上银幕，风靡全球。在最新的2013年版电影中，编剧巧妙地运用了多重叙事时间模式，以故事的叙述时间和故事的发生时间为主线，辅以故事的修订时间，忠实但有创造性地改编和转化了原著中的多重叙事模式，使电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关键词]《了不起的盖茨比》；电影叙事；多重叙事时间
一、《了不起的盖茨比》：小说与电影
《了不起的盖茨比》（1925）是司各特·菲茨杰拉德最优秀的作品，也是美国小说史上的一部杰作。著名诗人兼文艺批评家T·S·艾略特称它为“美国小说自亨利·詹姆斯以来迈出的第一步”。小说从内容上看，真实描绘与再现了美国历史上最会纵乐、最绚丽的时代，作者也因此被文学评论界公认为20世纪20年代即“爵士时代”的编年史家和桂冠诗人；从艺术形式上看，菲茨杰拉德吸纳了约瑟夫·康拉德、亨利·詹姆斯等作家的艺术特点，创造了自己独特的叙事手法，以内聚焦的叙事模式为主，同时辅以恰当的全聚焦和外聚焦的多元叙事模式，把内容与形式比较完美地统一起来。[1]小说中，尼克·卡罗威既是故事中的一个人物，又是以旁观者身份出现的叙述者和作者的代言人。[2]这一戏剧化的叙述者使得故事的发展如同电影镜头不停地转换，能够将故事情节与人物个性更直接、更全面地展示给观众。
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在艺术形式上的这一特点使得作品一面世即受到电影人的青睐，小说出版的第二年被改编并拍成电影，并由奥斯卡影帝沃纳·巴克斯特代言。之后，分别于1949年、1974年、2000年、2013年，小说先后五次被搬上银幕。2013年版电影由好莱坞巴茨·鲁赫曼导演，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等知名演员主演。电影采用了多重叙事时间维度，对应小说中的内聚焦、全聚焦与外聚焦的多元叙事模式，充分展现了人物性格特征，剖析了人物内心世界，深化了影片主题。[3]编剧在时间维度上的巧妙构思，使2013年版的电影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二、 电影多重叙事时间的解读
2013年版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改编自同名小说，几乎完整地还原了小说原貌。小说的一大特征，就是叙事结构多元化：首先，菲茨杰拉德赋予尼克这位故事的叙述者以双重身份，他既是故事的讲述者，又是主要人物之一。小说中既有尼克的现场描述，又有回忆录式的场外评论与事后思考；第二，小说中还采用第三人称的全聚焦叙事模式，叙述者尼克带领读者进入小说中主要人物的内心世界，对他们的内心活动进行了惟妙惟肖的描写，克服了尼克现场描述的很多空白和盲区。对于尼克没有参与的活动和场景，作者则借其他人物之口，让他们来完成叙述，如乔丹讲述盖茨比与黛西之间的爱情故事、盖茨比的父亲讲述儿子年少时的梦想等，客观地还原了事件的本来面目，使小说情节更加自然、完整、合乎逻辑；第三，叙述者在小说开篇即已明确地告诉读者，故事已经发生过并已结束，讲述者本人也已经历过这些事件，对这些事件有自己的反应、思考与评论。尼克在讲述中不时使用一般现在时态显示，这些都属于叙述者在讲述过程中对过往事件的回忆，把事件发生时间与讲述者的叙述时间有机结合了起来，这也是小说常被忽视的艺术形式之一。
与小说的多元叙事模式相对应，电影采用了多重叙事时间模式，真实完整地再现了小说的原貌。编剧在叙事模式上采用了创新的多重时间维度，将小说中复杂多元的叙事手法充分展现在银幕上，将原本不断转换、交错发展的故事时间主线贯穿于电影始终。总体而言，影片将故事的叙述时间、故事的发生时间以及故事的修订时间交叉运用，使整个故事得以顺利自然发展，为影片主题深化与人物塑造提供了贯穿始终的时间线索，这些线索在2013年版电影中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三、 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
多重时间维度的运用分析（一）故事的叙述时间
叙述时间是指故事讲述者讲述或书写已发生的事件的时间。叙述时间将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故事的后续影响上面，强调人们对事件的反应甚于强调事件本身。叙述时间常带给观众一种神秘感，使电影一开头即充满悬念。电影《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编剧充分利用了小说中尼克的双重身份，将叙述时间贯穿影片始终，或者说，整部影片讲的就是尼克作为叙述者，是怎样把《了不起的盖茨比》这本书写完的。
影片开头不是那年夏天的故事，而是尼克在帕金斯疗养院接受心理医生的辅导。尼克自纽约返回西部后，患上了嗜酒成瘾、失眠、易怒、焦虑等心理疾病，在与心理医生的对话中，尼克谈到他在东部的经历，而整个夏天故事的真正开始，则是“我”开车去表妹黛西家参加晚宴开始的。电影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尼克：医生，我不想再讨论这些了。
医生：那就写下来吧！
尼克：写下来吗？
医生：是的！
尼克：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医生：你说过，写作能带给你安慰。
尼克：写什么呢？
医生：回忆，一个想法，或一个地方！
尼克：一个地方？……
镜头一转，小说中最重要的象征之一——灰谷出现在了银幕上，故事开始了。叙述时间在影片中多次出现，尼克每讲完一段故事，他与医生之间的对话就又开始，成为将整个故事串连起来的一条重要事件线索。当汤姆硬拽着尼克去参加他与情妇茉特尔在纽约一公寓的狂欢活动时，尼克在纸上写道：我一生中曾醉过两次，第二次就在那个下午。之后，尼克又告诉医生他第一次与盖茨比打交道：回到家睡了一觉，醒来感觉盖茨比在监视着我。医生问：你怎么知道？“我收到一份邀请函，我是惟一一个真正收到盖茨比先生亲笔签名的邀请函的人，你会感到整个纽约除你之外都是不请自来的。”晚会结束后，尼克告诉医生，他完全不知道盖茨比任何事，直到……（盖茨比约尼克去纽约吃午饭。）镜头顺利转换到盖茨比开着定制的豪华轿车带尼克去纽约的情景。这之后，尼克才告诉医生：要知道，医生，盖茨比的真正名字是詹姆斯·盖茨。尼克在医生办公室讲述了盖茨比与黛西的爱情故事，并用打字机打出来。盖茨比死后，尼克告诉医生：纽约让我倍感不爽……影片结束时，也是尼克将故事写完之时。在签好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尼克特意在“Gatsby”上面加上了“The Great”。电影中的叙述时间，作为一条明线，将整个故事串连了起来，并带出了电影中另一时间维度——故事的发生时间。
（二）故事的发生时间
故事的发生时间指的是讲述者所描述事件的具体发生时间，它与故事的讲述时间几乎是平行前进的，但由于事件、人物的复杂性，发生时间往往比叙述时间要长。故事的发生时间将读者或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故事情节中，通过叙述者的书面语言描述与事件发生过程中人物对话表达之间的强烈对比，带给观众一种紧张感和事件中的冲突感，从而使整个故事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电影中的故事发生时间维度由两大部分组成，一个是尼克的场外述说，一个是人物之间的现场对话，以前者为标志，电影中的故事发生时间被有序地连接起来。一方面，尼克参与了影片中大部分活动，主要用第一人称讲述，包括汤姆、黛西、盖茨比、乔丹等主要人物的活动与对话；另一方面，尼克作为故事的叙述者与写作者，常用第三人称对故事中的人物或事件进行场外述说与评论。在尼克讲述盖茨比的年少故事时，现场时间由尼克与盖茨比控制，使用第一人称；过去的经历则由尼克用第三人称讲述。在广场饭店，盖茨比与汤姆终于摊牌时，尼克评论道：那一刻，盖茨比看起来像杀了一个人似的。在盖茨比亲口告诉尼克真相时，盖茨比的第一人称与尼克的第三人称交替使用，推动故事自然向前发展。此外，在尼克讲述故事过程中，还常用一般现在时态的“我记得、我想起”等将故事的叙述时间与故事的发生时间联系起来，形成既平行又有联系的两大时间主线。当乔丹转述盖茨比提出的与黛西见面的请求时，尼克回忆道：我记得当时感觉很难抉择；盖茨比死后，尼克回忆道：我记得那天下午余下的时间就是无休止地应付警察、摄影师、小报记者……
（三）故事的修订时间
故事的修订时间指的是在前面两种时间维度的基础上，讲述者在叙述或写作过程中重读所写的东西或对所写的东西进行思考的时间。修订时间表明所讲或所写的东西是经过思考的，或深思熟虑的，如果有需要，也可随时修改或更正。[4]故事的修订时间如同五线谱上面跳跃的音符，它让故事不再平淡无奇，并与观众对故事的认知尽可能保持一致。
故事的修订时间穿插于影片中，与呈平行状的叙述时间和发生时间相得益彰。当盖茨比与黛西在尼克家见面以后，尼克回忆道：现在再回过头来看看我的故事，我想起那是那个夏天我第二次帮别人保守秘密。再一次，我与秘密有关，却不是秘密的一部分；尼克在参加完盖茨比的狂欢晚会后回忆道：重读一遍以上所写的，我觉得我已经给人一种印象，好像相隔好几个星期三晚上所发生的事情就是我所关注的一切。盖茨比终于见到黛西后，尼克才对盖茨比的年少故事有所了解，并继续对所写的东西进行评论：这一切都是他好久以后才告诉我的，但是我在这里写了下来，为的是驳斥早先那些关于他的来历的荒唐谣言。……所以我现在利用这个短暂的停顿……把这些误解清除一下。[5]电影中修订时间的应用，一方面明确地告诉了观众，尼克取代了真正的作者菲茨杰拉德成为电影中的故事书写者，他有权从自己的视角出发，对电影中的人物、事件进行评判，观众在不知不觉中跟着尼克奔向了影片深刻的主题；另一方面，这种叙事时间模式拉近了观众与故事中人物的距离，而与小说作者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使故事更具真实感。
四、 结语
在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中，菲茨杰拉德熟练地运用了多元叙事模式，克服了采用单一模式的缺陷和局限性，有效服务了故事情节的发展。与此相适应的是，在电影中，编剧采用了多重叙事时间模式将原著中的多重叙事模式进行转换，并呈现在银幕上。通过故事的叙述时间、发生时间和修订时间这三重时间维度将原本复杂的小说叙事清晰地展现在电影中，实现了电影的成功改编。
[参考文献]
[1] 张琳.《了不起的盖茨比》的多元叙事聚焦[J].西北大学学报， 2011（06）.
[2] 杨爱唐.一部精心雕琢的书中瑰宝：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艺术形式和技巧[J].外国文学研究， 1989（04）.
[3] 颜艺.《了不起的盖茨比》多元叙事手法探析[J].电影文学， 2013（05）.
[4] George Garrett.Fire and Freshness：A Matter of Style in The Great Gatsby[A].Matthew J Bruccoli，ed.New Essays on The Great Gatsby[C].Beijing：Peking University Press，2007：101-116.
[5] [美]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盖茨比[M].巫宁坤， 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83.
[作者简介] 陈勇（1977—），男，重庆人，硕士，东华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美国文化史与英美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