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些年来，新生代的导演群体逐渐成熟起来，对于中国女性的电影也开始有复活的迹象。这种复活迹象也恰好说明了中国女性的内心表达以及释放方式发生了变化，现代社会的生活节奏日趋加快，人们忙不迭地追寻这个，追寻那个。高压锅一般的环境里，放纵成了减压的最后庇护所。然而在放纵之后，遗留下的却是一个个有待解决的问题，《二次曝光》中范冰冰扮演的宋其就诠释了现代女性的这一内心世界以及由此产生的心理扭曲。
[关键词]现代女性；内心世界；《二次曝光》
以前常听别人说小孩最害怕父母离婚，女人最害怕老公有外遇，但我一直觉得如果女人的内心足够强大，孩子、男人都不是问题。单身母亲带出的孩子照样会很优秀，可以被偷走的男人又有什么可惜！但是当我看完了李玉导演、范冰冰主演的影片《二次曝光》后，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令人害怕的并不是结果，而是担惊受怕的过程以及由此产生的心理扭曲。就如同一个孩子整天听父母吵架，动不动就听到嚷嚷要离婚的言论，却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自己，没有了爸爸妈妈的自己又会怎么样。孩子在这样的恐惧中生活得越久，对将来性格发展的影响就越大。父母的不幸婚姻往往会在孩子的心里留下浓重的阴影。当小女孩长成女人，如果她结了婚，或者正在准备结婚，往往会总是怀疑丈夫外面有人，整天疑神疑鬼的，以至于惶惶不可终日，好像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是自己的情敌，都可能和自己的丈夫有一腿……这样的结果确实令人害怕。我认为李玉导演就是从这个表现角度切入的，使用令人信服的镜头，一点一点把女人的这种挣扎、困惑、疼痛、渴望展现给观众看。
范冰冰扮演的宋其是一位有着情感伤疤的女性，不过，她的情感伤疤隐忍在心底深处，表面上看她是一副温良的模样，她的职业很时尚，在一家整形公司做形象咨询师；她不乏可以倾吐的对象，有闺蜜也有男友；她的生活很正常，上班下班休闲购物谈情，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然而，她平静生活的秩序还是“人有旦夕祸福”地被打乱了，这种祸患来自于情感的背叛，先是男友淡出她的情感视野，后是闺蜜竟然被“他杀”，每一个人都是被情感所左右的“动物”，因为拥有爱情和友情，一个人才活得滋润，当爱情和友情不再，这个人的生活就如同缺少了阳光雨露一样慢慢枯萎起来，宋其的生活和情绪的变化正是这样发生了改变。而且，宋其的变化还不仅仅就是“现在时”的祸患在发生作用，而且也牵扯起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过去时”的幼年生活所遭遇的苦痛。宋其的幼年既缺乏父爱又缺乏母爱，父亲在她不谙世事时离世，母亲在随后的几年后惨死，曾经给予她无限人生温暖的父爱与母爱突然间失去，她不知道在自己的生活中还有什么情感可依赖，在她的内心深处孤苦无依，盛满了无奈与惶惑。宋其在养父的抚养下长大成人，在与养父的儿子刘东耳鬓厮磨的共同生活中滋生了她的初恋，但是养父并不赞同她和自己的儿子成为恋人，她为此品尝了欲罢不能的情感痛苦。没想到的是养父竟突然意外死亡，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养父的日记，没想到养父在她的母亲活着的时候，两人之间竟然有染，她难于接受这样的现实，在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情况下，出现了时常处于臆想状况的问题。臆想中，她的正常人格被分裂，她觉得和刘东的情感在急转直下，恋人背叛了自己；她和闺蜜的感情彻底决裂，闺蜜在剥夺她的最爱，她要为自己复仇去“杀掉”闺蜜；她臆想养父是“警察”，养父既让她有着敬畏感，又有着疏离感。宋其在影片中的形象就是一个内心充满痛苦，无时不在承受着感情煎熬的矛盾集合体，幼年的心理伤疤，成年后的心理伤疤叠加在一起，致使她的心底深处结痂太多太厚，形成了她的畸形心理和诱发了她生活中的一系列悲剧。
当一个人无力面对客观现实的悲苦时，幻觉常常会是被利用来抚慰自己的武器，幻觉再进一步发展，即会进入人的心理上所表现出的一种不正常的神经状态——臆想。在这部电影里，所有的人物的台词都不多，主角的台词更是甚少，观众就只能顺着李玉的镜头看着宋其不是孤身一人仓皇地逃跑（其实她根本无处可逃，）就是孤身一人在广袤荒芜的黄沙道、无尽蜿蜒的高速公路、一面是悬崖的山路狂奔（她是那么的孤独、悲切、无助）；看着宋其一次次地跳进水里，那么茫然那么惊恐，这是为了寻找庇护还是为了逃避？（有人说水在精神分析学中象征着人的本质与现实世界的融合，不知这是不是导演的意图），但是会极其耐人寻味地看到，宋其是把父亲的骨灰盒藏在一个只能靠游泳才能进入的溶洞里面的，在那里她看到了爸爸妈妈手牵手，远远地朝着她微笑……她第一次流出了眼泪，小女孩的终极梦想，有一个父母恩爱的家的梦想实现了。
从《二次曝光》的结构来看，整部电影分为三个阶段，分别是幻觉阶段、自我救赎阶段和希望阶段。
1.幻想阶段
在幻觉阶段，冯绍峰饰演的刘东与范冰冰饰演的宋其在情感关系上对抗激烈，这个阶段，是所谓的第一次曝光，曝光宋其的精神世界，也即感情世界。女性较之男性的感情世界往往更细腻，更希望被爱，更追求爱情和友情的完美，因此，对于宋其来说，男友背叛自己的情感简直是天崩地裂的事情，更何况竟然是自己的闺蜜横刀夺爱，实在忍无可忍，她不得已一刀杀友，却很快被警方跟踪，她想逃避警察，却又在不经意间将跟踪自己的警察撞死，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太恐怖了，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面对，女性脆弱的感情世界就这样在宋其的臆想世界中淋漓尽致展现出来，鲜活地表现出女性情感世界被瓦解后的镜像，无助、彷徨、歇斯底里的表现就是蒋兴中的具体模样。影片中还有大量的镜头铺叙着男性对于女性的犯罪或背叛行为，以及女性对于男性的不安全感及报复的疯狂感，令人值得为之深思，生发出无限对人性恶向的无限感慨。
2.自我救赎阶段
在自我救赎阶段，刘东是顶着蘑菇头出现的，温和而忧郁，对宋其只有兄妹情分，没了两性的恩爱，戏份很少，体现不出救赎的功能。宋其完全是在心理接近崩溃的时候向警方寻求救助的，在这样的过程中她是无奈的，进官网是不堪回首，也不得不逼着自己回溯痛苦的往事，以解开心结。
这个回溯的过程就是所谓的第二次曝光，曝光宋其的现实世界。在这个阶段，有一个很微妙的现象。电影里，对宋其造成直接或间接伤害的都是男性，母亲之死的直接原因和间接原因都是父亲们，也是男性。然后，帮助宋其完成自我救赎的却是女性。从中可体会到该片主旨对于女性复活的表现旨意。
3.希望阶段
在影片的尾声，宋其的情感世界恢复平静，她开始正视自己的过去，不再逃避，不再臆想，她要重新回归到正常的人生轨迹中，这时的男友也重拾了和她的感情，但过去了的伤害已经给她留下了无法抹杀的精神印迹，她的黑发变成了白发，她的脆弱情感是否能够承受未来生活中的重负，并没有明确的答案。在最后只有几分钟的希望阶段，刘东的眼神充满理解、关注和忧心。由于电影的主线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展开，所以只能猜测，他也知道了父母那一辈的事情，并且从警察处了解到宋其的境况。他的回归是由警察为宋其找到的，当两个人重逢时，刘东是面向大海背对宋其的。是经过自我救赎后的宋其走向刘东的，所以刘东没有担当起对宋其的帮助，这里面会有怎样的内涵呢？需要观者去建构和揣摩。海市蜃楼本身有几种隐喻，而刘东的眼神并不是重逢或爱人病愈所带来的喜悦。
所以，纵观《二次曝光》影片全局，个人认为男性对女性的创伤占了很大篇幅，而根本没有救赎的功能，这就是为什么刘东的戏份被如此安排的道理吧。所以，电影本身是女性自身的救赎，整个救赎是由女性自身来完成的。只不过，救赎的意义在表相来说，是回到心爱男性的身边，是否真的达成了感情上的回归需要斟酌。几年以前看过李玉导演的《苹果》，后来又看过她的《观音山》，能感觉到的是这位女性导演非常想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表达一种不同的东西，但究竟是什么，却好像没怎么说清楚。这一回，在《二次曝光》里，李玉导演已经完全得心应手，她用其娴熟的镜头语言和女人的独特视角引领观众走进平时恐怕连女人自己都未必清楚的心灵深处，用镜头触碰我们潜意识里的那些惧怕和渴望。
有人说《二次曝光》这部电影有模仿外语片的痕迹，和某某影片很像，我没看过那部电影，但是我以为，所有的学习都是从模仿开始的，能用别人的手法表达出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的自己，这也就很值得钦佩了。也有人说这部电影情节诡谲、混乱，看了让人头晕。我却觉得充其量有点像听别人说梦，只要你听进去了，跟着思路走，疑虑出乎意料地迎刃而解。事实上，李玉很巧妙地使用了众多的意象设计，比如演员的发型，披肩中长，披肩长发，白色短发，还有小道具，比如镜子、黄丝巾、日记本，闺蜜小西与她母亲都身着一袭花点裙，等等，把影片主角宋其的病态幻觉与现实常态的转换结合在一起，毫无破绽地令人惊喜。“二次曝光”不仅仅囿于表现影片的内涵，还真正以摄影艺术的一种表现手法出现于影片制作手段中，两次影像曝光重合于第一次和第二次拍摄的情景，令观众旧地重逢般进行情感比对，极具情感冲击力，极能体现影片的艺术表现力。李玉以女导演比之男导演更善于体会女性情感世界特质的优势，以其独特的艺术手法，翻转式地展示女性心底深处隐秘的最为脆弱之处，也是最为伤情之处，极富生活哲理，也极具艺术感染力。
著名女导演黄蜀芹也曾经以其女性艺术家的独特视角发表感慨，中国塑造女性形象的电影乏力，原因是会受到中国传统的父权意识的干扰，致使表现女性题材的影片会置于男性窥视结构中去表现。这样的感慨是十分中肯的，男女两性的性别意识有着不同的内容，这里既有生理上的不同原因，也有社会意识偏见长期束缚的原因。近些年来，新生代的导演群体逐渐成熟起来，对于中国女性的电影也开始有复活的迹象。这种复活迹象也恰好说明了中国女性的内心表达以及释放方式发生了变化，现代的生活节奏日趋加快，人们忙不迭地追寻这个，追寻那个。高压锅一般的环境里，放纵成了减压最后的庇护所。然而在放纵之后，遗留下的却是一个个暂时潜伏静默的问题，一次次痛到麻木不仁的酸楚。沟通的缺失，让越来越多的人对真实的自我采取封闭，宋其便是其中之一。正因为此，精神分裂才有机可乘。等到精神反作用于现实的时候，醒来也恐怕为时已晚。前大段的时长里，范冰冰饰演的宋其始终处于现实同虚幻不分的环境里。一个整日阴郁的女人，无论她做了什么，生活都是暗淡无光的。先前的过往，都化作一个个符号，以新的姿态重新出现生活里。为此，她不断地感知到水，不外乎是潜意识让自己能够清醒过来。亲人的逝去、爱人的离开，使她那些简单而纯粹的梦想都化为了泡影。范冰冰不失水准又“添油加醋”的发挥，让这一切画面都显得尤为真实。这不是看围观热闹，这其实就是我们现实生活的另类缩影。《二次曝光》这部影片所显示出的艺术价值就是这样的既包含了影片内容的特质意义，也包含了我国女性影片的另类视角的创作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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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美]李·R·波布克.电影的元素[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71.
[2] 戴锦华.电影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60.
[3] [法]阿杰尔.电影美学概述[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4：92.
[作者简介] 张爱军（1971—），男，内蒙古赤峰人，硕士，吉林电子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副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