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不是年华，是心境，是无边的憧憬，是恢宏的想像，是生命的深泉在涌流，是炽热的感情，是美丽的象征，是无穷的希望，是力量的绽放，是勇气的勋章，青春是你我的芳华。2002年，冯小刚在写自传《我把青春献给你》时，就曾想为文工团的女兵们拍一部电影。又过去15年，他方才以《芳华》了却这桩心结。
芳华六美
为了还原封存在记忆里几十年的美好，从选角之初，冯小刚就确定了三条硬件：1、必须专业，要能歌擅舞；2、会表演；3、没有整过容。
半年多的时间，8个姑娘从500多女演员里被选出来，在北京一块儿集训了两个月，反复的敲定又推翻，最后定下6个。
这其中有4个是舞蹈队的。苗苗，除了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还获得过多个舞蹈专业奖项，此外总政歌舞团的部队背景，以及近十年的表演经历都让她和剧中人物何小萍有着不可解的缘分。
“看了剧本，我跟冯导讲，我就是何小萍。我们的成长经历非常相似，我从小就是有点古怪的人，直接、简单、想事情不会转弯，不太通人情世故，自尊心又强，所以不合群，到了新环境就会受排挤，因为受排挤，又自动形成不愿与人交流的习惯。何小萍的自卑、孤僻和执拗，在我的身上都有。”
即便进了组，也不代表这个角色就是你的，因为在海口还有一个月的集训期，所以姑娘们压力都很大，每个人都铆足了劲，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除了剧组安排的日常训练外，为了尽快进入角色，她们都用各自的方式在做着功课。
钟楚曦演的角色是萧穗子，整部电影就是由她的视角来讲述故事。严歌苓的很多小说中都有穗子这个女孩，有一本书干脆就叫做《穗子物语》，所以熟悉严歌苓作品的读者觉得萧穗子仿佛严歌苓的化身。为了演好这个角色，钟楚曦将严歌苓的所有小说都找回来细读。剧本里的萧穗子是个文艺青年，也是一个观察者。她不会和人起冲突，但关键时刻会挺身而出。但在细读了所有严歌苓跟穗子相关的著作后，钟楚曦对这个人物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她其实是一个极聪明也极有趣的女孩儿，想像力特别丰富，小时候也会跟小伙伴们一块恶作剧。但进了文工团以后，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当上主跳，所以一直都很拼命努力。她还有个喜欢的男生，为他半年写了1000多封情书，最后却被揭发。虽然这些在电影里没有体现，但它们却让我在塑造人物时更能抓住感觉。”
童星出身的杨采钰，饰演剧中的独唱演员林丁丁。林丁丁是一个不讨喜的角色，杨采钰预想到观众可能会讨厌她，但作为一个新演员，有勇气去挑战与自己反差极大的角色，她说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为了更贴近晓雯的形象，李晓峰在开机前将自己吃胖了十斤，导演没有这样要求她，是因为她看到剧本里，针对何小萍弄了个假胸罩，郝有一句台词，“我想小一点都小不了。”
王可如就像“小芭蕾”，天真，美貌。只要她本色出演，完全可以胜任，只是她必须做那个年代的女孩，了解和理解那个时代。她找了很多那个时代的书籍和歌曲，包括毛主席语录来看，又跟姥姥聊了很多。“姥姥说在那个时代，毛主席就是他们的信仰，他去世的那天，全国人民都在哭，哭晕过去的描述一点也不夸张。我就是通过对毛主席的大众崇拜心理进入到那个时代。”
隋源是《芳华》主角团里真正意义上的全新人，之前完全没有过拍戏经历，她进组也晚，还险些被换掉。因为正在北京电影学院读大二的她，拍摄期间，还要准备学校的一场重要考试，纠结了很久后，她差点做出放弃这个角色的选择，是冯导给她放了一段时间的考试假，才得以两全。
姑娘们自进了组，就被明令禁止用护发素，因为头发太顺滑了不符合那个时代，需要的是用肥皂洗出来的毛躁感。拍《芳华》的过程里，她们几乎每天都是纯素颜，打粉底都要比自己本身黑一个色度，脸上长了痘，蚊子咬了包，导演不让遮，因为他觉得那样才是美。在那个被禁锢的黯淡年代，文工团的女兵是一抹最绚丽的色彩，也是所有男性对美丽与青春的极致渴望。因为她们的美，虽千姿百态，却都是清水出芙蓉的天然之美，既有“女”的柔，又有“兵”的力。她们的美，美在生动、跳跃、含苞待放；更美在清白、威严、有秩序。
拍摄现场，姑娘们都怕冯导，但对他手把手指导演戏又都很服气；私下里，他在姑娘们眼中“很可爱很有趣”、“脑洞大，想像力极其丰富”、“特别细腻特别敏感”“性情中人”、“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他会发脾气，也会着急，跟自己较劲，也希望工作人员给他更多选择。有时候一天只拍一场戏，甚至有时候海南天气不好，为了等光，可能几天时间都消磨掉，一场也不拍。
拍摄结束几个月了，姑娘们时常会怀念起这一段激情燃烧的日子，怀念每天早上开工时，去茶水摊看一看茶水小妹又在黑板上画了什么画、写了哪段让人感动的文字。《芳华》之于她们每一个人，都是最宝贵的人生经历，是青春年华最美丽的一次绽放。
黄轩 青春是你我的芳华
《芳华》让黄轩找回了第一次拍电影的状态，恍惚间，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一个有着十年从业经历的“老”演员。
女演员们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黄轩跟刘峰太像了。
刘峰是什么样的人？文工团里的“活雷锋”，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大好人，好到对谁都有求必应。连炊事班的猪跑了，大家的第一反应也是叫刘峰去找。当然，在那个时代，这样的人是很受欢迎的。
冯小刚选中黄轩，是因为生活里他就是一个谦谦君子，“他给我的印象是特别友善的一个人。”当然，也有更多层面的考虑，在同档的线上小生里，黄轩的作品质量是有保障的，“他很好地控制了自己，没有让自己泛滥。”另一方面，确定女演员都要用新人，那就必须要找一个能够带她们入戏的有经验的男演员。所以，《芳华》第一个定下的演员就是黄轩。
黄轩是在见了冯小刚之后的半个月，才接到正式签约的邀请。他没有办法像女演员们一样，提前三个月做准备，那时候他还在《妖猫传》的盛唐幻境里为戏疯魔着。为演一场崩溃的戏，他撑了三天没睡，就是要让自己体验真正崩溃的感觉。
《芳华》开机前，大家都担心他能不能如期进组，好在《妖猫传》顺利杀青，他甚至还提前了半个月到海口，开始做一些舞蹈的恢复性训练。
黄轩自小学舞，所以踏进文工团的练功房时，他是兴奋的，“那种感觉特别熟悉，我虽然没有经历过电影里的那个年代，但自小生活的环境与氛围与它是类似的。现在回忆起来，我的青春期就是在阳光明媚的练功房里度过的，一群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大家之间的距离那么贴近。练功房里有我们挥洒的汗水，有彼此的温度，有异性投来的钦慕的目光。”
黄轩喜欢《芳华》这个名字。芳是气味，华是色彩。坐在练功房的地板上，看柔和的阳光从窗棂倾泻下来，属于他的青春的芳香与华彩，都在那一刻被唤醒了。
黄轩只身一人去的剧组，虽然导演对他没有硬性的要求，但他不想和大家有任何的不同，所以他选择不带助理，跟大家一起过集体生活。那种感觉像一下子回到了学生时代，也让他找回第一次拍电影时的状态。他用热烈和美好来形容这种状态。导演说，芳华拍的就是美好，他身处其中，能深切的感受到。
拍摄《芳华》，也让黄轩认识到“相信”的力量。镜头里的世界和镜头外几乎是一致的，他仿佛是身处在一个模糊了时空界限的文工团里。因为剧组里有很多的舞蹈演员，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演戏，所以她们需要导演和剧组营造这样的氛围，让大家成为一个集体，并相信这个集体，相信现在发生的事情。黄轩也没有把自己放在一个资深演员的位置，跟大家在一起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新人。“它让你有回到了原点的体验。”
拍戏之余，一帮人会去冯小刚的房间里聊天。冯导藏了很多好酒，会拿出来请大家喝。也会玩一些设置情境的游戏，比如以“我喜欢你”为主题，让每个人自由发挥去表演。不同于课堂上的表演练习，游戏的心理可以让大家在最放松的状态下，去探掘自己的表演潜能。
酒到浓时，60岁的老小孩会泪眼婆娑的给这帮孩子们讲自己越过山丘后的人生体会。这跟黄轩之前对冯小刚的印象是截然不同的，没合作之前，黄轩曾以为冯小刚“严肃、直接、暴脾气”，认识久了，却发现居然“柔软、可爱、孩子气”。后来他知道，冯导跟自己一样，都是双鱼座，顿时便理解了。
拍文工团解散那场戏时，刘峰已经不在部队里了，但黄轩还是去了现场，跟导演一起在监视器后面，哭得像个小孩儿。情之所至，他不觉得丢人。
黄轩日常的习惯是，每天早起喝一杯茶，临睡前喝一杯红酒。茶让他清明，酒令他放松，这很符合他理性与感性兼具的性情。
一起拍戏的姑娘都说他是“暖男”，是特别细致入微的一个人，比如大伙在一块喝茶，他永远不会让谁的杯子空下来。钟楚曦觉得他像一个古代的诗人，说话时遣词用句都讲究，听着特浪漫；王可如眼里，这个既读佛经，又爱钻研宇宙天体奥秘的人，十分高深莫测；但也有特幼稚的一面，比如，他常常会问苗苗：“我是你认识的最帅的人吗？”他的脑回路确实不太好捉摸，每次见李晓峰，他一定会用陕北话跟她打招呼，明明两个人都不是陕北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李晓峰觉得很莫名。杨采钰觉得他虽然像刘峰，但比刘峰合时宜，跟谁都能处得来，跟什么样的环境都般配。
这不是天赋，黄轩认为，它是一种自我调节的能力，取决于你对自己的了解程度，“人和人，最终其实都是自己和自己的和解与相处，你和自己懂得相处了，和所有人也都会懂得相处。”
《芳华》里有一场戏，是刘峰退伍后去给战友扫墓，他们去了自卫反击战的烈士陵墓，第一次拍，黄轩喝的是真酒，结果醉了，当天拍不了，第二天又来一场。很多演员会说，做演员最过瘾的事，是用角色来体验不同的人生，但通常说这样话的人，到了片场才会看剧本，但黄轩是真正的体验派，每一个角色，他都是用自己的人生在体验。他的生日是在剧组里过的，当天白天拍的是战争戏，晚上又定了拍BAZAAR的大片，这让他有点分裂，所以他建议：“等咱回了北京再约。”
回到北京，他跟冯导一样不适应，穿着军装在那个年代待太久，再睁开眼，一切都那么陌生。跟朋友吃自助餐时，他会脱口而出，“我去打点吃的。”再一想，文工团的食堂已经人去楼空了。那一刻，他有一种梦醒时分的恍惚感，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去向哪里。
冯小刚 从顺势到顺心
从海口回到北京有一些时日了，再回望《芳华》从建组到杀青的这八个月，冯小刚说：“像做了一场梦，恍如隔世”。
收到严歌苓的小说稿时，冯小刚在手边硬放了三天，没看。他那时候正在筹备另一部电影，忙忙叨叨的，但这不是不看的理由，用制片人胡晓峰的话来讲，“这事儿他想了太久，得沉一沉。”
跟严歌苓是在一次活动后台碰到的，只聊了半小时，就有了这么个口头的约定。这期间他们几乎没有联络，半年后就收到了本子。
冯小刚很少跟女性作者合作，上一部是《唐山大地震》。这一次找严歌苓，是因为这个题材的故事，没有人能比她写得好。他俩都是出生于58年，20岁上下时，都在文工团工作，虽不在一个部队上，但对那一段生活体验的记忆是重合的。
严歌苓是跳了八年舞的文艺兵，对那个时期的冯小刚来说，歌舞团的女兵就是他心里的神，只可远观，就连打招呼都得是成心和她们坐一趟公共汽车进城，还得付出把座位让给她们的代价，才能没话找话地问一声：你也进城呵。
所以《芳华》讲的其实是严歌苓的故事，而冯小刚，依旧是一个远观者。
“很多导演一上手拍的第一部就是自己的青春，我是时隔了几十年之后，这个不一样。因为存着这样一个念想，会放大对文工团的好感，包括文工团的面目，拍近了不好看，拉开距离后更美。”
三天后，胡晓峰去找冯小刚，看到他在看本子，就没打扰他，“后来我去叫他吃饭，一看他的样子特激动，我就知道，他是被小说打动了。”
约了严歌苓聊剧本又聊了整三天，分头行事，严回去写剧本，冯胡开始找演员和选景。
胡晓峰跟冯小刚从《非诚勿扰》开始合作，到《1942》、《唐山大地震》、《私人订制》、《我不是潘金莲》，一路并肩作战。当时他俩手里还有另一个本子，两部戏的筹备几乎是同时进行的，直到两个月后严歌苓出了剧本，冯小刚拍板定下拍《芳华》。
为拍《芳华》，冯小刚相当于组建了一个中等编制的军区文工团：30多人的舞蹈队，30多人的乐队，还有其他跟组演员。
为选址，他们去了云南、四川延线，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文工团院落，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搭建，光置景就花了3500万。
大门楼、停车场、篮球场、排练场、装备处、政务办公室、男兵宿舍、女兵宿舍、饭堂、医务所、游泳池，全部是按当时文工团的常规设施一一还原。最难的是一些细节：吊灯、吊扇、音箱、操控台、舞台灯，都是从广州军区政治部战士文工团的仓库里搬来的，当年的设备重修了一遍，还都能用。
服道化的细节也不能有丝毫的差池。服装全部订制，除了歌舞团的军装和演出服外，连只有一场戏的群众演员，也都要为他们准备上千套衣服。冯小刚承认，“挺费钱，800个战士看演出，坐的马扎，都和现代不一样，全都得做。”
《芳华》正式开机是1月5号，但去年12月6号大部分演员就进了组，此前，在北京还有两个月的舞蹈集训时间。
戏里选的舞蹈是冯小刚进战友文工团时，看到的第一支舞《草原女民兵》，他找来了当年的战友，靠回忆复排出来。
在海口，除了练舞，演员们还要军训。大家都住在集体宿舍里，没人带助理。一人发一个黄色的装备箱，每天拎着上下班，累了还可以当板凳坐。
冯小刚是在拍电影，也是在带兵。他不仅为每个演员创造了一种真实的穿越式的生活体验，也是将自己带回到那场梦里。
拍到后期，文工团解散的那场戏，胡晓峰没在，他就是怕自己收不住。后来因为要调整，又拍了一场，他去了，镜头前镜头后的人哭成一团。“那些孩子私底下跟我讲，拍这场真伤身体，因为她们是真哭。在一起大半年，互相之间是真感情。”
那场戏，冯小刚也没扛住。拍摄结束，团就得散，剧组也得散，人不可能一直都待在梦里。所以他说：这是一部有温度的、情绪化的电影。这是大实话。
《我不是潘金莲》里，冯小刚力排众议，用方圆镜头做了一次美学上的创新。而在《芳华》里，他用了大量的流动的长镜头，创意和技术含量也都全面升级。其中一场6分钟的战争戏，花了700万，全是实拍，没有电脑特效，炸点、演员表演、走位、摄影师的运动，上天入地，都要极其精准。他和演员们用了10天时间去排演，一个镜头一气呵成，这在中国电影史上也是不多见的。《芳华》不仅是唱歌跳舞，也有战争的残酷和勇敢的牺牲。
胡晓峰说，跟冯小刚合作了十多年，感受到他最大的变化是：从顺势而为到顺心而为。这一点在《芳华》里体现得最明显。“镜头是骗不了人的，你能从镜头里看出他的热爱，他的投入。一旦他真心喜欢了，你不让他认真不让他拍好都不行。”
冯小刚并不认为，这部电影是拍给他这个年纪的人看的，他更想让处在芳华这个阶段的年轻人，去电影院看一看他们的父辈，他们在那个时代是如何恋爱，如何生活的。
“文工团的生活之于我，是最有色彩的回忆，非常美好。我的这部电影拍的就是美好。”
编辑、统筹/王晓白
特邀摄影/栗子
采访/沈多
姑娘妆发/ 张团团（东田造型 YSL圣罗兰美妆）
黄轩妆发/王靖(东田造型．植村秀)
造型/Lindsay (《芳华》主演)、李洁晨Lidia（黄轩）
制片/范雨阳
视频统筹/高若萌
鸣谢/华谊兄弟电影、伯乐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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